想看这本书好久了。这么令人着迷的书名正是我这样的装逼犯的最爱!尤其是书名流露出来的奇妙寓意——月亮与六便士

世俗一点的想法自然是毛姆在鼓吹月亮的皎洁,在吐槽六便士的粗鄙。译者也不例外,尽管他提到了一个小故事,译者序的结尾还是强烈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觉得一个成熟的译者不应当犯这样的错误。 但矛盾的是如果译者没有一种对作品某种观念的热情,如何才能译出优秀的作品呢?不过还好,译者的见解看法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译作(结尾的几节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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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提到的是这样的故事:“据毛姆说,这本小说的书名带有开玩笑的意味。有一个评论家曾说《人性的枷锁》的主人公(菲利普·嘉里)像很多青年人一样,终日仰慕月亮,却没有看到脚下的六便士银币。毛姆喜欢这个书法,就用《月亮和六便士》作为下一本小说的书名。”这个故事的意义就在于它从某种角度透露了作者创作这部小说传记的初衷,或者说,至少透露出作者对书中故事的本位看法。

但我认为这本书的意义就在于告诉读者:作者对这本书的看法,或者初衷,不重要。

小说, 我都不知道这部作品应当称作小说还是传记 的故事很简单,并没有什么功利的故作悬疑,但它就是那样吸引人能读下去,让人对思特里克兰德后来的事情产生兴趣。

这是很奇妙的一种感觉,前几天看大黄的一篇日记就产生了类似的感觉。有些被写出来的东西,它们没有故作幽默,没有跌宕的情节,没有想要留住你的无节操,但,它们就是那样吸引着你看下去,吸引着你驻足流连,让你无法自拔。你在阅读这些作品的时候,并不会感受到精神的压力,取而代之的居然是心神的宁静。就好像你在路边的临时直起来的小摊上,偶遇一个充满生命智慧的智者,而智者和你一样光着膀子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他不会教导你什么狗屁人生哲学,他只和你吹牛皮,和你骂那该死的上帝。完了之后,你开心地走了,步伐轻盈,满载喜悦,沉重而缥缈。

这是很美好的事情。

其实开头的两章之后我差点看不下去,作者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作为一个对绘画没有任何了解又文字缺乏耐心的人,我很难明白作者在说什么。不过我很可怜自己花在买书上的钱,只好耐着脾性读下去。

毛姆和傅惟慈没让我失望。

故事不出奇,甚至平淡如水。“我”作为思特里克兰德发生巨变的为数不多的见证者,记录下了思特里克兰德从一个乏味的证券经纪人到灵魂解放的伟大天才的轨迹。这前后不过一二十载光阴,你说他不长,却又显得那么漫长。

我不想去对这个故事做任何提炼或者简洁性的描述,这是毫无意义的。我想说点别的,关于那个月亮,还有那块六便士。

毫无疑问,“我”定然是捡起来那六便士的人,而思特里克兰德则是皎洁的月亮。在巴黎的相遇,“我”与思特里克兰德发生了可以看作剧烈的冲突,这些事情占据了小说大概三分之二的篇幅。如果你认为作者在鼓吹放弃一切追逐梦想,那这些内容足以对你发动还击,文中的思特里克兰德显然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注意他是令人讨厌的!

无论一个人是否有天才,天才并不能作为他为人的遮羞布,也不能作为他怪异性格的挡箭牌。一个人是否令人讨厌或是令人喜爱不应当与他的才能联系起来,也不应当与他的财富、荣誉、地位发生联系。要是我也认识这样一个人,毫无疑问我会离他远一点,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那为何当故事讲到思特里克兰德死去的那个小岛时,情况发生了变化,甚至作者都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为何岛上的人们对他的评价与“我”与巴黎的人们存在那么大的差距?仅仅是因为岛上的怪人多吗?

或许是吧。思特里克兰德在伦敦是痛苦的,在巴黎是痛苦的,在打工的时候是痛苦的,在讥笑的时候是痛苦的,那个抓住了他的灵魂的恶魔紧紧地折磨他,一刻也不肯放松。他只能讥笑巴黎的傻逼,只能讥笑“我”,而最终,在那个小岛上,在那个人迹罕至的木屋里,在他接近上帝或是恶魔的时候,他终于接近内心平静,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时,似乎又是无比的祥和。

但显然作者没有在鼓吹崇高理想,也没有鄙视六便士。我想作者想表达的意思应当是无论是月亮还是六便士,我们都应当选择符合自己内心欲望的那个,而不是被意见左右。

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太多的人占据者道德制高点,指责这个不够理想,那个过于世俗,觉得全世界都是俗人,只有他们是超脱于世间的、环绕着圣洁光明的理想使者。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鼓吹理想,都在摒弃现实,哪怕正弯腰捡起六便士的人们。仿佛光辉理想才是人类的救赎,仿佛牺牲小我才是我们可悲灵魂的赎罪券,所有没有崇高理想,不去实践理想的人都是可怜虫。

这些东西不错,却也有错。问题在于一个人内心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是在学院里钻研古籍,是在实验室里探究未知,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是在市场上叫卖,还是干鸡鸣狗盗淫亵下流之事?这都没有问题,人们应当遵循自己内心的欲望,无论在人们眼中是世俗还是高尚。欲望本身会将人们带来至接近上帝或恶魔的地方,会带领人们走向未知的彼岸。

这才是欲望的原版意义。但这个欲望又不同于通俗意义上的欲望,甚至可以说,这个欲望其实应当叫做理想,只是理想已经被拉得太低位了。这个欲望应当是人内心最深处的呼唤,应当是在漆黑的、电闪雷鸣的夜里令人激动万分,应当是在平静的、太阳升起的早晨让人泪流满面,应当是在吃着饭喝着水也让人陷入狂喜的,应当是一个清脆的、叶子沙沙的声音也不会干扰的,纯粹的欲望。这种欲望不是你从广告上,不是你从书本上,不是你在电影里,不是你在长跑散布,不是你在蹲坑睡觉,不是你在做爱高潮的一刻,不是你在与日思夜想的人拥抱时,能够获得醒悟理解的欲望。这应当是纯洁的,来自原始世界的,干净的欲望。

欲望,就应当是你的理想,应当是你一生的信仰!